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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长崎之夜(1)
第2节：长崎之夜(2)
第3节：长崎之夜(3)
第4节：长崎之夜(4)
第5节：长崎之夜(5)
第6节：长崎之夜(6)
第7节：长崎之夜(7)
第8节：长崎之夜(8)
第9节：长崎之夜(9)
第10节：长崎之夜(10)
第11节：四十天长梦(1)
第12节：四十天长梦(2)
第13节：四十天长梦(3)
第14节：四十天长梦(4)
第15节：四十天长梦(5)
第16节：四十天长梦(6)
第17节：四十天长梦(7)
第18节：四十天长梦(8)
第19节：四十天长梦(9)
第20节：四十天长梦(10)
第21节：落日的英雄(1)
第22节：落日的英雄(2)
第23节：落日的英雄(3)
第24节：落日的英雄(4)
第25节：落日的英雄(5)
第26节：落日的英雄(6)
第27节：落日的英雄(7)
第28节：落日的英雄(8)
第29节：落日的英雄(9)
第30节：落日的英雄(10)
第31节：落日的英雄(11)
第32节：群盗蜂起(1)
第33节：群盗蜂起(2)
第34节：群盗蜂起(3)
第35节：群盗蜂起(4)
第36节：群盗蜂起(5)
第37节：群盗蜂起(6)
第38节：群盗蜂起(7)
第39节：群盗蜂起(8)
第40节：群盗蜂起(9)
第41节：到金田村集合(1)
第42节：到金田村集合(2)
第43节：到金田村集合(3)
第44节：到金田村集合(4)
第45节：到金田村集合(5)
第46节：到金田村集合(6)
第47节：到金田村集合(7)
第48节：到金田村集合(8)
第49节：到金田村集合(9)
第50节：目标鹏化山(1)
第51节：目标鹏化山(2)
第52节：目标鹏化山(3)
第53节：目标鹏化山(4)
第54节：目标鹏化山(5)
第55节：目标鹏化山(6)
第56节：目标鹏化山(7)
第57节：长毛(1)
第58节：长毛(2)
第59节：长毛(3)
第60节：长毛(4)
第1节：长崎之夜(1)
长崎之夜
圆圆的月亮把影子映在水里，波浪又把月影荡碎。微波荡漾，看起来就好似光和水在嬉戏。
“就在这儿分手了。请上船吧。”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这么催。
“实在太感谢了!”连理文慢慢地说。他的口语还不太熟练。跟他并肩站在那儿的小伙子，手中提着灯笼。灯笼的光照着岸边的一只小船。
“没有很好地照顾，请原谅。”小伙子微微地低头行了个礼。
“正助，你这么年轻，却这么忙。真了不起!”
“连先生，你的日语大有进步。说奉承话也进步啦。”
“哈哈哈!是吗……”
“你到日本还不到一年嘛。”
“咱们就再见了!”连理文这么说后，登上了小船。远处的海面上浮现着唐船[当时日本称中国开住日本的船为唐船]的黑影。船夫静静地摇着桨，小船在不知不觉中离了岸。
站在岸上送行的小伙子，把灯笼高举过头。灯笼的光清晰地映照出他长长的面孔。他的脸上还残留着少年的面影。大久保正助虚岁刚刚二十。
小船一靠近唐船，连理文就摘下戴在头上的头巾，包在头巾里的辫子松弛地垂落到他的背后。他面前的唐船好似早就看到他的到来，从甲板上垂下张绳梯。
连理文就这样在萨摩的坊津海面乘上了开往长崎的唐船。
这是一八四九年的事情，日本的年号是嘉永二年。
这一年从清国开往长崎的贸易船有八只。就编号来说，其中第七号船在天草失事。连理文在萨摩海面搭乘的是第四号船。
在德川闭关锁国的时代，从清国开往日本的交易船必须持有一种称作“信牌”的证明书。这一年第四号船的信牌名义上写着李亦圣，船主是钮心园。而实际上的船主是福建厦门金顺总号的老板连维材。
七年前，由于鸦片战争的结果，清国被迫接受了《南京条约》，开放了五处港口。在这以前。清国只把广州作为贸易港。这和当时日本只把长崎当作对外窗口的情况很相似。
鸦片战争之后，金顾圮重点在香港和上海扩大商业活动，总店只不过徒留虚名。连维材的四儿子理文原来在上海，去年他主动要求派他去琉球。
“哦，要去一年看看吗，我看也好。”父亲连维材快地答应厂儿子的要求。
理文是想去一个什么陌生的地方，好把一切都忘掉。他结婚只有一年多。妻子一病就去世了。他的心灵受了深深的创伤。
琉球有着很艰巨的工作。但这正是理文所渴求的。
萨摩的岛津藩早就把琉球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并通过琉球而和清国做交易。这种所谓的交易所采取的形式是，琉球接受清国的册封。为其属国。向清国朝贡。当然，这样做是受到幕府承认的。
幕府原則上只准许在长崎同清国及荷兰交易，而且要由幕府的垄断机构“长崎会所”来进行这种交易。但是岛津藩打进了那里，在日本全国的各藩当中，唯有岛津搞对外贸易，而且拥有“唐物”(从清国来的进口品)。文化七年(一八一0)。岛津迫使幕府准许它在长崎出售唐物。最初在货物的品种上曾受到限制，但岛津硬是扩大了出售的品种。岛津对幕府的发言权大得很，这是因为岛津的手里有一张王牌，只要它说。“我们这是为了帮助琉球。如果不这么做，琉球就会脱离日本国。”幕府也不得不让步。
不过，岛津是充分地利用了准许参加长崎会所这一特权，不。应当说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这一特权。
准许岛津拥有这种特权，原来只是为了出售和收购琉球的朝贡贸易品。而岛津却偷偷地从事朝贡贸易以外的对外贸易。
其它的藩如果被发现拥有大量的唐物，立即就会受到怀疑。要想出售是极为困难的。搞走私贸易，那就要准备倾家荡产。而岛津藩只要说“这是琉球的朝贡贸易晶”就行了。
这就是岛津藩的绝妙的护身符。利用这个护身符。既可以保证商品来源的合法性、又可以拿到长崎会所这个合法的市场去出售。
走私贸易当然不会有正式的记载。但是，在琉球搞朝贡形式以外的贸易，在有关方面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唐船停靠琉球，出售唐物，然后购买“俵物”(海产品)运回。这和在长崎的贸易不一样，它不需要那个麻烦的信牌。
第2节：长崎之夜(2)
后来唐船不仅来到琉球交易，甚至出现在萨摩海面。不仅如此，由于同岛津贸易对唐船有利，所以甚至有正式信牌的唐船。在开往长崎之前，先在萨摩海面或近海的各岛把一部分货物处理掉。因此，有的唐船进入长崎时几乎已成为一只空船。
包括岛津藩所搞的走私贸易，主要的对象就是金顺记。连理文就是为这件事去琉球的，另外他还担当同萨摩的谈判。他所接触的负责人之一，是岛津藩琉球馆的大久保利世。理文已同利世的儿子正助成了好朋友。
按照往常的做法。带有信牌的四号船，在坊津卸下了同岛津交易的货物，然后开往长崎。连理文因到长崎有事，决定就便乘坐这只船。到坊津海边来送行的青年正助，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大久保利通[在久保利通(1830~1878)，明治维新的重要人物。]一一当时正助在岛津藩记录所担任见习书记。
二
唐船四号船的甲板上传来一阵阵喧天的锣鼓声。为了庆祝安全到达，举行这种热闹的仪式已成为惯例。
唐船先在港外下碇，听候长崎衙门的处理。不一会儿，从岸边划出几十只小船，把缆绳拴在唐船上，把它引进港内。人港之后，唐船又把刚拉起来的碇放下去。锣鼓这时又敲打起来。
庆祝安全到达的锣鼓声一停，长崎衙门的检查官和通事们登上了唐船。他们带来了书写着禁令的木牌，把它挂在桅杆上。木牌写的当然是日文，由通事把它译成汉语，念给唐船上的人听。禁令主要是关于天主教的事。
禁令一念完，就办理入境手续一一检验信牌。要求出示货物帐和花名册。
连理文是在萨摩海面登船的，但在花名册上当然还是写着从清国乘船的。货物帐上要除去卖给萨摩藩的货物，开船之前就已经做好。因为要事先做帐，所以必须要同岛津当局高谈交易的数量。这也是连理文的工作之一。
出示证件之后，就进行那个有名的“踩圣像”[当时口本严禁天主教，强使人们踩圣母像或耶稣像，以检验该人是否是天主教徒。]的考验。通过了这个考验，就准许上岸了。
但上岸之后并不能在街上随便地走动。荷兰人圈在出岛，中国人关进唐人坊。
在元禄[江户时代东山天皇的年号，1688~1704年。]以前，中国人在长崎的街上同日本人杂居。这也许是因为中冈人不大可能是天主教徒，因而感到放心的缘故。不过，跟日本人杂居在一起，就有可能进行私人之间的秘密交易。再加上清国的康熙皇帝任命耶稣会的传教士为钦天监(天文台)的官员，准许被驱逐到澳门的传教士返回清国——这一类的消息也传到了幕府，因而使它提高了警惕，认为对手中国人同天主教的关系也不能疏忽大意。
唐人坊建立于元禄二年(一六八九)。
地点是在长峙十善寺的御药园地(幕府的药草园)，面积为九千三百七十三坪①[坪为日本的土地面积单位，1坪约为3．3平方米。]。荷兰人居住的出岛还不到四千坪。唐人坊比出岛要宽敞得多。
荷兰人一步也不准离开出岛，他们把那里称作“远东的监真”。不过，中国人要参拜寺院等时，在官吏的陪同下，还是可以走山唐人坊外的。
这些外国人虽然被圈在一个地方，但允许他们把妓女叫进去，以解除在异国的寂寞。长崎丸山的妓女中去出岛的和去庸人坊的，都有分工，人们称她们为“挣荷兰钱的”或“挣唐人钱的”。
在历经劳苦的海上航行之后，要说有什么愉快的事，那就是玩玩妓女了。“踩圣像”一完毕，商人和水手们都露出喜悦的神情。在这条航线上经常来往的人当然都有相好的女人，在船主之炎的人当中，有人甚至有了所谓的“长崎老婆”。
连理文也兴冲冲朝唐人坊走去。他是初次来长崎，当然不会有相好的女人。使他心情激动的是，他知道哥哥哲文比他早一步住进这唐人坊照，比他大两岁的哲文，不知不觉地已经脱离了家业，专心从事绘画了。
连哲文是半年前从宁波乘船来到长崎的。这只船以郑朗伯的名义领取倌牌，它是这一年的第一号唐船。
第3节：长崎之夜(3)
有的中国人是以长崎地方长官非正式邀请的形式来到日本的。商人、船主和水手原則上必须乘原船回去，只能在长崎居留几个月。但是，被邀请的客人可以不必搭原船回去，获准长期居住。在医生、画家、文人和僧侣中就有这样的例子。
据说连哲文是由于同行画家的介绍而产生了想去日本的念头。哲文毕竟是艺术家，他喜欢四处游荡。他一度曾经决定待庄苏州，可是就连近在上海的理文也很难掌握住他这位紧上面的哥哥的行踪。
“已经二年没有见面啦!……”
在去长崎的船中，理文扳着指头一算，再一次感叹阔別的岁月之长。哥哥哲文该是三十一岁了，“明年我也三十啦!”
一想到年龄，理文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亡妻的面影。妻子的面孔修长，身材苗条，到死都没有失掉孩子气。
“对!……妻子的脸形很象正助!……”
在去唐人坊的途小，理文意以到对大久保正助怀有好感的一条原因。在鹿儿岛，他同正助的朋友也有交往。那些青年类型各不同，比如一个叫作西乡占之胁[即西乡隆晝(1827~1877)。明治维新的重要人物。]的青年，身材魅梧，态度稳重。理文虽觉得他是个有为的青年，但总不感到象正助那样亲切。
跟正助分别的时候，理文曾把魏源著的一本名叫《海国图志》挣的书送给了正助。正助翻看了几页，低声地说道。
“我想让吉之助也看看这本书。”
《海国图志》是鸦片战争之后不久，魏源根据林则徐提供的资料所写的一本书。书中叙述了世界的形势，主张必须推进近代化。
这本书确实要让西乡吉之助这样的青年读一读。不过，从理文来说，他想赠送的对象必然是大久保。而不是西乡。
唐人坊亦称唐人馆，中国人自己也称它为华馆。它的境内称为馆内，所以现在还留存下馆内街的地名。
它的四周围绕着七尺多高的砖墙，墙外掘出六尺深，六尺宽的壕沟。走进称作“一门”的大门，那里有官吏的值班室和交易所等建筑物。跨进“二门”，才进人称作“唐人本部屋”的居住区。
“喂!在这儿!在这儿……理文，你发什么傻呀!”
理文听到有人叫他，再一次朝二门的旁边看去。
已经有三只唐船进入长崎，馆内现在居住着四、五百中国人。二门的旁边站着二十来名同胞，大概是来迎接熟人的。理文以为哥哥也许会在那些人里面。朝那里看了一眼。可是好象没有，他正准备再往前走。
“啊，三哥!……”
理文惊诧地睁大着眼睛。从人群中走出来的正是他的三哥哲文，不过，理文刚才之所以没有认出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哲文的脑袋变了样子。
清代的中国人都是剃去前半脑袋上的头发。后脑袋上的头发梳成辫子，垂在背后，象理文这样在日本待了将近一年的人，大多用头巾遮住脑袋，但样子并没有变。而哥哥哲文的脑袋上却蓄起了黑森森的头发。理文不觉从侧面瞅了瞅，哥哥的脑后已经没有辫子了。
“你的脑袋怎么啦？”理文问道。
械辫子是满族的风俗习惯。满族政权在统治中国、建立清王朝后，把自己的风俗习惯强加给汉族，这种强制是非常彻底的，凡是不留辫子的人，都被看作是不服从的人，立即砍去脑袋。理文看到哥哥没有了辫子而瞳目结舌，这是可以理解的。
“当和尚不就不要紧嘛!”哲文笑着说。
满族也信仰佛教。尊敬僧侣，所以准许和尚剃发。清初有不少汉族的民族主义者，只因为抵抗留辫子这种奇风异俗就出家当了和尚。
不过，哲文是剪掉辫子，剃成和尚头之后又开始蓄起了头发的。如果是光和尚头，从正面看。和留辫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哲文是带发的和尚头，满头长着三厘米长的头发。
哲文好象还是有点担心似的。他一边走路。一边还不时地摸。摸门己的脑袋。
“你是真的出家了吗?”理文叮问说。
“当然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和尚头的声音吗!”哲文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在笑着，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第4节：长崎之夜(4)
“那么，找人起了法名吗?”
“法名?嗯，有。……我的法名叫九曲。”
“哈哈哈!……”理文笑了起来。
不可能有九曲这样奇怪的法名。而且理文知道哥哥使用的雅号是九曲山人。福建武夷山中有一处名胜叫九曲，大儒朱熹也作过《九曲歌》。连家兄弟小时候经常被父亲带往武夷山的临溪寺，父亲曾让他们背诵过《九曲歌》。
“这种事不必说了。”哲文把手放在弟弟的肩头上说，“咱们走吧。你大概也累了，我的屋子里已经准备了饭。”
理文的肩头上感到了哥哥手心里的温暖。
哲文住房的一间屋子里。放着一张红漆圆桌，摆着三把椅子。兄弟俩相对坐下。哲文的背后有一张大屏风，屏风上画着山水。
理文一眼就看出这是哥哥画的。他虽然没有画画的本领，但有着想表现美的欲望。他虽不掌握表现的技巧，但一看哥哥的作品，就深深地感到有一种奇妙的共感，心里想。“啊!我也是想这么来描绘呀!……”
兄弟俩三年没有见面了，满腹的话想谈。想谈的话太多了，反而不知从哪儿谈起好。理文本想问一问父母的情况。可是一想，哥哥哲文在来日本之前并没有见到父母。自己是一年前见的父母，倒是哥哥应该向自己来提这个问题。他没有开口说话，哲文说道：
“咱们俩，谁的日本话说得好呀?”
“啊呀，这怎么说呢?”
“那么，现在我们只说日本话。……我在日本待了半年，你是一年。”
“是一倍……”
“不过，待得长，并不一定就说得好……反正我们比一比日本话吧。请个女的来给我们当裁判。”
“女的?”
理文这么问道。但哲文并没有回答。回过头用日语说道。
“袖若，你过来。”
这时从山水屏风的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女人。
“这是我弟弟理文。怎么样，很象我吧?”哲文用口语跟女的说。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