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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历史小说集《刺客》后记
精彩书评：在字里行间梦回唐朝
精彩书评：假到真时真亦假
精彩书评：见证历史的小人物
精彩书评：信仰的力量，从《潜伏》到《刺客》
第一节
第二节
第三节
第四节
第五节
第六节
第七节
第八节
第九节
第十节
第十一节
第十二节
第一节
第二节
第三节
第四节
第五节
第六节
第七节
第八节
第九节
第十节
第十一节
第十二节
第十三节
第十四节
第十五节
第十六节
第十七节
第十八节
唐代历史小说集《刺客》后记
唐代历史小说集《刺客》后记
中国作协在今年初曾做过一次调研活动，听取各地作家“深入生活”的经验。我在天津参加的这个会，从同行的发言中听到了许多真知灼见，深受启发。只是有一点，大家谈论的话题，全都集中在作家如何深入到现实生活中去，是“走出去”的问题，为此，我特地谈了一个作家如何“回家深入生活”的问题。
我谈这个话题绝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也不是反对“走出去”深入生活，而是根据个人的真实经验发现，其实作家在家中同样可以深入生活，而且所涉及的内容颇为广泛，过程甚至可称有趣。
从普遍意义上讲，作家在家庭生活中理所当然会接触到诸如家庭关系、婚姻、爱情、生育、亲友、柴米油盐、住房、教育等各种繁琐的内容，但这是生活常态，是人所共有的。我所说的“回家深入生活”，专指作家“亲自动手”，为自己的作品进行实验与实践。这件事情说不上是本人的发明，只是我在这方面有些心得，而且与众人的观念有些差异，所以才想讲出来，以求觅得三五知音。
12年前，我37岁的时候，放下搞了多年的中国古代生活史和近代城市史，在朋友的“诱惑”之下开始学习写小说。一个生手写小说，自然要选择自己最熟习的内容，于是我便选择了唐中宗、唐睿宗至唐玄宗开元初年这段充满了欲望、阴谋、背叛、勇气和希望的时期为故事背景，选择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际化大都市——西京长安作为小说人物的舞台。这段历史中的人物、事件我烂熟于心，将虚构人物“掷入”真实的历史事件，以及种种编笆造模讲故事的方法我也掌握了一些，然而，一个在当代生活中最简单不过的小事，却成了我难以逾越的高山，那就是西京长安的“城市地理”。
小说的写作过程其实就是一个说服读者的过程，而在这个说服的过程当中，最重要，同时也是最容易露出破绽的就是细节。唐代的衣食住行和诸般“时尚”玩意，我在古代生活史研究过程中都已掌握，但对于西京长安这座城市的详细了解，却是一个欠缺。试想，一个小说人物在一座曾经真实存在的伟大都城中四处行动，如果我不能为读者提供一些真实的“城市信息”，并借着这些“城市信息”再生发出情节、戏剧性场面，甚至不能生发出妙趣来，那么，这个人物便是如同行走在虚空，行动于“鬼域”，于是，我便等于放弃了许多说服读者的有力细节，同时为读者提供的趣味性也减色不少。
幸运的是，清代的索隐派学问家们对中国的典籍做过无数深入细致的工作，只是他们的功绩一直被后人低估。我从他们的著作中找到一本《唐两京城坊考》，清代徐松撰文，张穆校补。这原是我在旧书摊上捡来的一本旧书，大约只花了人民币8角钱，而且，据说这本书至今也没再版。在这部了不起的著作中，有几幅西京长安的略图，还有来源于史料的考证文字。于是，我便根据这几份略图，参考书中文字和在唐代史料中能够找到的相关记载，先是动手绘制了长安的宫城与皇城图，然后绘制了大明宫和兴庆宫的地图——这里是大唐皇室和政府机构所在地，也是政事更迭和政变的发生地，有了这几张地图，小说人物出入其间便不会迷路了。
这几幅地图绘制成功之后，我便又开始绘制一幅西京长安的城市地图，将长安一百单八坊的位置标示清楚，标明清明渠、永安渠、漕渠和龙首渠出入长安的流经路线，标明九座城门的情况，标出所有重要的街道，标出东西两市的位置。这件工作完成之后，我感觉自己终于可以相对准确地把握这座城市的脉络，但仍然没有把握住这座城市的细微之处。于是，我又开始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打算像绘制皇城和宫城那样，绘制出东西两市的详图，然后再绘制出每一个街坊的详图，将史料中有记载的商肆、府邸、寺庙和“名人故居”一一在图上标明。然而，我最终也没能完成这项任务，因为我突然发现，对于小说家来讲，对细节真实的追求是相对的，如果我一味贪多求细，便等于舍弃了小说创作的初衷，走入了当初造成“索隐派”没落的歧途。
于是，依靠这些地图，我的小说人物便如同行动在一座被复原的，生机勃勃的城市当中，每当需要他进入一座新的街坊时，我便再对这座街坊进行仔细研究，一点也不耽搁小说写作的进程。随着作品积累得越来越多，我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就越发地细致，前边做的任何研究，在后边的小说中又往往能发挥新的妙用。这些地图，一直跟随我完成了唐代历史小说的写作，对我个人而言，可谓居功至伟。
这次亲自动手的经验，为我后来的写作提供了一种工作方法，也就是今天我们谈到的“回家深入生活”。自那以后，我的小说创作转入中国革命史题材，“深入生活”的目标也就自然集中到相关内容。例如，我曾在家中模仿当年的革命党人制造土炸弹，也就是说，当年的革命者很难买到真正的炸?，他们都需要自己动手，利用合法的材料制造炸药，于是，他们需要到日本洋行买硝酸铵化肥，溶水提纯后再加炒制；需要到英商太谷洋行买白砂糖，研细后当炸药的助爆剂；还需要到美孚石油公司买柴油当作炸药的助燃剂。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动手仿制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就是炒制硝酸铵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味道极大，为此邻居们恶声四起。这也就意味着，当年的革命者必需得选择远离人群的地方进行这项操作，同样，如果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居然在居民区里进行操作，那么，有趣的故事也就应该随之发生了。
除了炸药之外，像是为了写长征小说，我试验过用“发熊掌”的方法煮皮鞋、皮带；为了写一个迷信的革命者，我自己在家替他摇“金钱卜”；我曾研究毒药却既无原料，也没有试验对象；我还在家中养过螃蟹、做鳗鱼面、补车胎、雕山石、养仙人掌至死、拿老婆当对象试验江湖骗术，或是试着替被击落在中国的美国飞行员用鸡皮补皮裤……当然了，写小说十多年，类似胡闹的事情真是没少干，但这其中的乐趣，绝非仅仅是读书、写作可以得到的。我的观点是，要想将小说创作变成一场战斗、一所大学、一种娱乐，甚至是一连串的胡闹，只有想尽一切办法让枯燥的写作生涯充满乐趣，才能耐得住没没无闻的冷落与寂寞，才能坚持到自觉发现此项工作的些微价值，才能不至于走火入魔……
我的这种工作方法绝非正统的方法，也绝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其实它更像是一个伪道理。只是，“不做无益之事，难挨有生之涯”，所以，我才将个人的这点所谓经验附在小说集的后边，以待有缘者会心一笑。
精彩书评：在字里行间梦回唐朝
文/郑小刷
随着电视剧《潜伏》的全国热播，龙一先生驾驭语言的功力也再次为世人所知，而我总觉得他对于人生，或者人性，并不那么乐观，应该骨子里也是一位悲观主义者吧！所以，我总觉得看《刺客》这部小说，对于悲观主义者或者宿命论者来说，一定不会是特别愉悦的阅读体验，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更有阴差阳错，让人不得逃脱。
就像一碗酸辣汤如果少放了醋，就一定味道欠佳一样，唐朝这个丰富香艳的时代，如果少了刺客这个特殊的群体作为必要的点缀，缅怀起来的趣味性一定要打许多折扣，更何况无数人心险恶、尔虞我诈的精彩剧目，正是通过收买或者雇佣刺客这样的行径方能展示的。
龙一先生的新书《刺客》里的主角可不是身怀绝技、杀人如探囊取物的绝顶高手，甚至连长相都无法满足列位少女看官的幻想。他们非但不是玉树临风、英俊倜傥、冷酷温柔，分明就是枯瘦矮小，可谓形容猥琐。比如那常百兴，就一绝顶小偷，连出场都显得那么仓促、张皇，实在和想象中“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士相去甚远，即使他要完成的任务一点都不逊色。
好的小说一定如相声，充分具备起承转合，期间更是高潮迭起，最后还有包袱抖出，让人恍然大悟，或者彻底推翻原先构想。《刺客》正是一部这样的小说，各个环节均具备，各个人物的出场乃至心理活动都顺理成章，即使是突然出现的场景也不嫌突兀。而简省的人物对白，为人物的心理描写留出了许多空间。
《刺客》是一部包含了五个故事的中篇小说集，其中的每一个，《刺客》《我只是一个马球手》《义士》《宰相难当》，以及《九郎》，似乎都在印证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酣畅。
开篇《刺客》中，常百兴的心理活动实在有够惟妙惟肖，犹如看日志般，完全忽略小说并非第一人称描写的事实。其不慎在太平公主家中遇到姚崇，慌张无主，却又迅速调动所有脑细胞，但求一保小命的描写尤其传神，仿佛能体验当时的紧张以及无尽的压迫感，窃以为这便是全书高潮所在，仇人相见才能分外眼红，同理，矛盾冲突自然更能加剧小说的可读性。而在太平公主宽阔的府邸里，常百兴的生存空间却是这般逼仄，不由让人感慨命运的无常。而要以运气来看，常的运气有够差，这样的运气又怎么能让他成为一名成功的刺客呢？好的杀手，除了快准狠之外，大抵还是需要一些运气来助阵的，因此，常的结局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没有当场身首异处，已经算是上天格外开恩了。
西方有句谚语：最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改变历史。在宏大的历史潮流中，每个人的作用似乎微不足道。但就是由于这微不足道的作用，却推动了社会的进步和历史的发展。正如《我只是一个马球手》中的崔浩，出身贫寒、长相俊美、球技高超，因此被权势住持慧范看中，略加培训便参与到宫廷争斗中来，目睹寻常百姓所无法想象的光怪陆离，亲身体验匪夷所思的富贵，更因一时善意萌动，进而改变了唐朝历史。小小的马球手，宏大的历史，不经意间交叉，勾勒出一副令人心驰神往的画卷。
《义士》里的申屠贾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恩之心，使一柄大锤，学成绝世厨艺，只为报得葬父之恩。多方惊险，化于他玲珑心思及敏捷身手。而如果不是遇到了美丽绝顶的棋儿姑娘，他的命运更难想象吧？而这样美好的际遇，远远超出他原本的思考范畴，更加令人感慨命运之神的垂青。谋事在人，成事却不得不在天，想来，却又让人颇有几分难过。
《宰相难当》的姚崇在《刺客》中就有重要的出场，李隆基的江山稳固，有着他无可比拟的汗马功劳。他的心思缜密，言行谨慎，又兼诡计多端，必要时的心黑手辣，充分具备掌权者的必要素质。多云伴君如伴虎，而以他为首的伴君相爷们，应是在险恶江湖中伴出了丰功伟绩，自然更不乏乐趣。嗯，这个，是不是值得有心爬到高位的职场人学习呐？
《九郎》中的九公主，骄纵天真，铸私钱发财，却不致让人厌恶。这个情窦初开、渴望真爱的少女，对心上人的情真意切，种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行径，竟让人无端爱怜。乃至于其他人都沦为配角。而最后的结局，却是让所有的大姑娘们心有戚戚焉：这辈子总该爱过值得爱的人，干过该干的坏事，才能安心嫁人吧！
你不得不佩服龙一先生的构思巧妙，而他娴熟的语言让字里行间充满形象感，读来如看电影，似乎心思驰骋，就能回到那个总引发无数后人联想乃至意淫的朝代。在他笔下，各个人物饱满，情节生动异常，却少有善始善终者，更可以见到对人生际遇的诸多嘲讽。明明连杀鸡都战战兢兢的小偷，却要被逼上刺杀当今最炙手可热之人的梁山；明明是真正的绝顶高手，却以终日服侍他人、油腻粗鄙的面貌藏迹厨房；内里勾心斗角、恨意燃烧，表面却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以至于手足相残、至亲反目。这些总让人不?的人间惨剧，都无奈沦为太平常。人生如梦，可惜的是，不知自己何时醒转吧！
读这样的小说，大致可以梦回唐朝了，那个丰盛华美而残忍血腥的朝代，总归能让人颇容易感到审美疲劳的挑剔神经，得到几分更妥帖的慰藉。
精彩书评：假到真时真亦假
文/李伟长
一个优秀的小说家，总是能够建造属于自己的小说王国。在这个王国里，他是唯一的主人，所有的故事皆由他来讲述，他掌控一切话语权，高高在上。一个有野心的小说家，也总是渴望建造这样一个王国，他人难以复制的。有人成功了，有人没有，因为多数时候，文学上的成功更多是一个偶然事件。我不敢说，龙一的写作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也许还有很多“龙一”在默默地挥洒着智慧。仅就建造独立王国而言，我认为龙一做到了，至少在小说集《刺客》中做到了。
在从事小说创作的人群中，龙一是一个异类，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准天才。在我的阅读经验里，很少有人能够将小说写得如此亦正亦邪、亦真亦幻，真实与虚构如此并行不悖，以至于一个老练的读者，都可能会情不自禁地自问，小说中写的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为何如此若有其事？历史的真实面貌果真是这样的？弄得如穿行于早晨的迷雾，看似影影绰绰，若有还无，但若穿过迷雾，实则别有洞天。龙一的新书《刺客》就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你无法断定作者描写的是否是真实的，但你也无法否认历史细节就没有这样发生过。不像有的小说，哪怕细节再逼真，场面再细腻，你也知道那是假的。而龙一让人明知是虚构，却又宁愿相信这事儿真的发生过。
《刺客》中共有五个短篇小说，历史背景都在唐朝。为什么选择唐朝，龙一自有一番解释，在小说“后记”中，他这样说道：“放下搞了多年的中国古代生活史和近代城市史，在朋友的‘诱惑’之下开始学习写小说。一个生手写小说，自然要选择自己最熟习的内容，于是选择了唐中宗、唐睿宗至唐玄宗开元初年这段充满了欲望、阴谋、背叛、勇气和希望的时期为故事背景，选择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国际化大都市——西京长安作为小说人物的舞台。”选择故事发生在什么环境很重要，如果一个年代染有“欲望、阴谋、勇气和希望”等字眼，对小说家而言，是一个好年代，乱世不仅出英雄，还是产生好小说的土壤。
光有好的土壤还不行，还得有好的种子和种作技术。龙一的独到之处在于，对历史细节的处理方式，有点大巧若拙的意思。首先是龙一选择将历史中的生活细节打散，悄然融入情节的细枝末节中，不再是传统的大段的表述，这种做法很高明，你不仔细还以为作者在杜撰细节，实则每一种都有出处；其二，再现真实的城市信息，在文字中再现盛世唐朝西京长安的皇城图，让小说人物行走于真实的街道中，就像CS游戏，在你生活的城市里打狙击，爆别人的头，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虽然这很费周折，但建立起来的空间感，会让作者和读者同时体会到行走时真实的脚步声。
在解决了这些小说技术问题后，龙一开始“将虚构人物‘掷入’真实的历史事件”，尽管这一方法算不上龙一独创，因为时下穿越小说动辄就回到明朝当王爷，或者穿到清朝当贵妃，涉及到的人物也大多是有鼻子有眼的真实人物。再说，龙一的根本目的似乎也不在于要塑造一个多么光鲜的虚构人物，相反，他只是借了这个虚构人物的眼睛，重新打量历史尘封中的那个王朝以及权力身边的那些角色。《刺客》中，龙一虚构了几类人物，盗贼常百兴、马球手崔浩、义士申屠贾、宰相姚崇、保镖林松之等各色人等，通过这些人或喜或悲的故事，侧面写出了太平公主、唐明皇等风云人物在政治漩涡中的表现，并尝试还原他们的本来面目。
以书中的同名小说为例。《刺客》一篇写了太平公主雇人刺杀李隆基，而李隆基的人也雇了一个刺客意图刺杀太平公主。这个被两方雇佣的刺客竟然是同一个人——盗贼常百兴，偏偏这个双面刺客从来就没有杀过人，漫说人，连鸡也没有杀过。为了寻找手感，他竟然找来若干只鸡来练习，令人啼笑皆非。小说在展现政治的残酷冷漠时，因为这个双面刺客的出现，增加了不少乐趣，舒缓了紧张气氛，不禁感叹于龙一的调度和安排。
对于自己的这种写作题材和方式，龙一命名为“回家深入生活”，这个悖论式的词组，解释了龙一创作的全部秘密，有细节、有信息、有氛围、有技术，但唯独没有当下的生活经验。在真实的历史世界里，龙一随心所欲地虚构着各色人物，并自由穿行，这样的自由不是人人都可以，那是建立在洞悉唐朝生活史的前提下，一种可遇不可求的选择。
精彩书评：见证历史的小人物
文/江湖夜雨
最近根据龙一原创的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潜伏》火得不能再火，依我看，这部剧的成功之处就在于真实感人。也许“真实感人”这四个字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但近年来的不少作品却距之甚远。
有段时间，不少作品中盛行各种无厘头式的“当代”词语解析，类似“西施吃着哈根达斯”、“小皇帝把帝国当成别人的信用卡来猛刷”、“宋襄公终于失去了国王的椅子”、“秦始皇摇头说NO”等肉麻当有趣的句式，扰人一笑之后，了无余味。
而龙一却是个执着严谨的作家，他笔下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