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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的话——追思东方尔（1）
编者的话——追思东方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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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文本三十五
编者的话——追思东方尔（1）
林宋瑜
2009年初，我像往日从出版社邮箱里取出一大叠从各地寄来的信件稿件——这是一个编辑的日常生活。我按习惯把薄薄的信件先拆看了，然后把厚厚的稿件放在待看的那一堆底层。我总是从最上面的稿件一份份顺序看下去的。通过邮局寄来的这些稿件大多是自由来稿，作者名不见经传，他们也没有什么文学圈、出版界的人脉关系。他们在民间，他们是文化草根，甚至生存窘迫。他们就像一头蛮牛，以堂吉诃德的精神，凭着对文学、思想的热爱与坚持，他们敲撞势利的文坛之门、以市场为风向标的书业之门。
我能够感受到那种力量的微弱，他们多么势单力薄啊！我也常常面对荒原般的充满虚假繁荣的文学现状黯自神伤。可我无法言表。我能做到的，仅仅是告诫自己不能怠慢任何与我有缘相见的稿件。能不能发表，出版社有其标准；但有没有认真阅读，有关一个编辑的职业道德。
东方尔先生的《中国网民》就是这样走进我的编辑世界。首先是题目吸引了我，然后是内容。我们都是中国网民的一分子，互联网已经真正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甚至思维方式，但目前我们仍看不到一本真正以当下中国网民为题材的小说。东方尔是如此原生态地、文笔犀利地、以文学的方式展现这个荒诞而真实的世界。更可贵的是，他不猎奇逐艳、哗众取宠。他通过这些来自中国不同阶层的网民众生相，更深层次地反思当下中国人的生存处境、五花八门的思想潮流，探索可能变得更好的文化方向……
但，文字还需要淬炼、内容还要删改，有些观点值得商榷。于是，我给东方尔发了电邮。我们多次通电邮，展开讨论。后来，他给我打来电话（这是唯一的通话），我们在电话里还争论起来……几易其稿，终于等到作品即将面世。
我从未见过东方尔，更加不知道，他此时已经是一个肝癌晚期病患者。最初，我感觉到他有些急躁，我甚至批评他稿子怎么修改得如此之快，以致怀疑他对文字的虔诚之心。他没有对此作太多的解释，却是很认真地与我讨论，并达成共识，一直到稿子修改完成。在这个过程中，我知道他生病住院，是肝硬化；知道他出院回老家疗养；知道他的生活状况并不好，多年来靠自由撰稿养家糊口；知道他对文字和哲学思考的执著，知道他有许多未发表的书稿……也许自己每天的工作过于忙碌，也许我心粗糙，我并未能专心倾听来自东方尔的声音。我们给他寄去我们编辑的养生保健书《人体使用手册》和《清心健康法》，希望那些养生理念及方法有助他早日恢复健康；并告诉他不必惦记出书一事，以身体健康为重。我们哪里能够体会，一个时日不多的清贫文人真正的心愿啊？
此时此刻，我潸然泪下。
由于各种因素，《中国网民》并未能按我们的预定在2009年下半年出版。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尽力了。青年编辑揭莉琳小姐为此书的编辑细节付出艰辛劳动，她需要协调并跟进相关部门的工作，甚至部分代替他们工作。然而，还是有些不安会悄然袭上心头。有好长一段时间，我没有收到东方尔给我发电邮了。我说了几次“这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邮件，我真担心他是不是不在了”这样的话。等封面完全确定以后，我对小揭说，你把封面效果图发给东方尔吧，告诉他书马上要出了，请他放心，并问候他……
也许是一种预感，也许真的有灵魂存在。回想起来，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是东方尔离开人世的日子。是不是东方尔那颗不甘的心在空中游荡？风把他的心愿传递给我？
一个多星期前，突然收到东方尔的爱人寄来两盒茶叶。说感谢我们，并说东方尔正在养病……我们深感不安，另一方面却引以为慰，以为他活得好好的，还恢复得不错。我嘱小揭务必给东方尔发电邮；又从同事那里要到一位肝病专家的博客地址，晚上自己再给东方尔发了过去，告诉他可以以我们的名义联系这位专家。我希望这样能够帮助到他。
直至昨天晚上，我从外地出差回来。打开电脑，我读到一封来自东方尔邮址的信：
林编辑：您好！
请原谅上次我是以东方尔的名给您回了信，我是东方尔的爱人陈彬，给您去信打扰您了，《中国网民》能出版，我和小儿非常感谢您。东方尔于2009年10月29日夜里离开了我们，我和小儿肝肠欲断，再也叫不醒他了。生前他特地嘱我不要把他去世的事告诉贵社，说是怕你们心里不安，现在小说已可出，我才敢告知，希望你们能谅解。
编者的话——追思东方尔（2）
2009年2月份，由于他肾结石做了B超，发现肝上长了瘤子，当时那年轻的医生就直接对我们说这是癌症中晚期，这种情况最多只能活6个月，可他一直安慰我说，他家人遗传，肝上都长血管瘤，他姐早几年就有，如今还不是好好的，我一无知的妇人竟相信这一切。7月14日我们一家三口回福建永安市，他住院修改完《中国网民》的最后一稿，8月份他出院在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很快乐，还是常常写稿。我们都瞒着他的病情，他也说一定要看到《中国网民》的出版。现在想来，东方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他的病情，也在隐瞒着我们呢？
东方尔的一生充满坎坷，也很传奇。2000年他已43岁，在福建省武夷山报社当编辑的时候，我们俩才结的婚，所以儿子尚小。2003年他辞职写稿养活我们（我没读什么书，也无正式工作），十年时间，他的写作几乎进入癫狂状态，几乎是每日每夜思考笔耕不止，这样严重影响了他身体健康，他是一偏激的人，有病痛也从不上医院，这回他就这样挥挥手走了，留下几万册书和大量手稿，留下年幼的儿子，留下悲痛欲绝的我。
近十几年来，他把大量的精力和时间都放在人文著作方面，那本近五十万字的人文著作《亚生存》就折腾了我们好几年，连着几个出版社都是订了合同又终止合同。他总是安慰我，等这本书出版我们的境遇也许能好起来。可现在他过早地离开了，我总是回不到现实中来，儿子我能坚强地将之抚养长大，可那些未能出版的书稿又该怎么办呢？二十几年沉醉于哲学研究著书，岁月能腐朽他的肉体，他的文字，那些为人类生存作痛切思索的文字，我真能忍心就让之付之东流吗？……
真相是如此触目而残酷，我惊呆了！
我赶紧从东方尔的邮件里找出三个电话号码，一一打过去，两个是空号，一个已关机。我再从网上搜索，居然发现了好几篇悼念文章，而且已经是一两个月前的旧文了……
一个自尊而坚强的中国文人孤独的身影，一颗单纯的心在卑微而艰难的生存环境下多么的落寞，却永不泯灭对文学创作的挚爱、对理想的坚守。
何等高贵的魂灵啊！
《中国网民》出版在即，但东方尔已无法于有生之年见到它，这是永远的遗憾！
还有那么多未曾面世的、我未曾读过的书稿，它们将有怎样的命运呢？无论如何，我将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东方尔先生，请您安息！
2009年12月12日噙泪急就
网民菜单
我（老皮），网名：会飞的猪，资深网民，网络爱好者兼网络梦幻者。沉迷网恋。
刘仁中，网名：老博，书呆子气十足。老皮的好朋友，数年如一日坚持一天写一篇博客，知名却无法著名的老牌博客，一个身上永远带着手提电脑、随时准备在电脑上写博客的人，后不幸沦为网络色情爱好者。
小菜刀，原名蔡美丽，网名：赵妖静，自我感觉永远良好的网络美女，一心一意想借网成名却不幸常为网络所伤女人。由于初上网时水平比较菜，加上人们习惯于叫她小蔡，天长日久之后被众人一致尊称为小菜刀。
丁豆芽，我就职的公司老板，网名：豆芽，坚定不移地信奉“上网不发财，请我都不来”网上淘宝、淘金狂，某网络公司老板。
丁爱我，网名：阿笨猫，丁豆芽的儿子，从网络上瘾儿童发展到网络病患者，最终模仿网络游戏中的主角自杀。
李雾，网名：雾客。风吹两边倒的网上草，网上只要一出现任何一种客都会尝试一回的著名“客痴”。老爸，退休干部，网名菜鸟。
王冰，网名老冰，我行我素是他的行事风格，时而红客时而黑客的网络高手。
阿威，网名：正义使者，自命为互联网上最初和最后道德守夜人。好打抱不平，在网上建有一个“人人爱我，我爱人人”的“正义之剑”网站，帮助过无数需要帮助的人，如治病、募捐、寻医，曾陷身于人肉搜索官司中。
纯文本一
2006年，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物”，此“人物”的出现几乎在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此“人物”是谁？此“人物”是男还是女？“他”何德何能？又有何等魅力？竟然引得无数的地球人大大地跌了一回眼镜？
原来，这是美国《时代周刊》以“破天上之天荒，奇地下之大怪”的决心和勇气，将“网民”评选为2006年度的年度人物。
“网民”终成“人物”。
看着《时代周刊》封面上那个方头方脑的家伙，我发出了一声沉重无比的叹息。
我对电脑说，从此人类被你打回原形了。
人类自降生以来，历经几百万年的文明进化，从混混沌沌的无序状态，好不容易进化成想上天就上天、想入地就入地的豪气冲天模样，如今却一下子就被互联网打回了原形。
从此以后，活在这地球上的人是该叫自己人类，还是称自己为“网民”呢？
网民的模样很网络，网民生活很可爱，网民的明天很精彩，网民的呼吸很个性，尽管每一个网民的个性都淹没在网络的海洋当中，可无数不是网民的“专家”却说，网民的呼吸只是网络情绪的副产品……
我的眼睛一个劲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方头方脑“网民”叹息，我的大脑一个劲地在眼睛的叹息中装模作样地思考。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这名叫“老皮”的人，竟然选择了“会飞的猪”这个网名，在网上，每当我得益于这个名字，沾了此动物老实的光的时节，我就会感谢自己在网上竟能活得如此忠厚，如此温、良、恭、俭、让。相反我想是在网上吃了什么亏，或遭了什么罪，我就万分仇恨这个网名。这种感谢与仇恨的轮回，像极了当今的人，一见到猪就骂猪蠢，几天没吃上肉一见到猪就流口水差不多。
上网久了，“会飞的猪”在网上飞着飞着就成了精，今天的我终于悟出了我之所以选择“会飞的猪”作为我的网名的原因是：人不是猪，人是由猴子进化而来的，猪因为无法具备人的智慧，所以在这世界上“进化”了几十万年还是依然是猪。
都管这世界上十几亿个像我这样的人叫“网民”，人可以是网民也可以是人民，更可以是草民，可猪永远都是猪。
蓦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极度坚强又极端果断地，把我的目光，从一个劲地在屏幕上闪烁的叹息和思绪当中，“敲打”了出来。
门一开，当门而立的是一个美兮、丽兮、娇兮、靓兮的大美人，还没等我从眩晕状的巨大幸福中回过味来，大美人的樱桃嘴中便珠圆玉润地滑出了一句话。
你是“会飞的猪”吗？
我说，是。你肯定是那只“爱上狼的羊”了。
“怎么不请我进屋坐坐？”
“哪里、哪里。”
“爱上狼的羊”用不到零点零零一秒，也就是在争夺百米跑奖牌时，超出对手“半个指甲”的距离的时间，便跨过了千年之前，老祖宗用一辈子也跨不过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鸿沟。
“会飞的猪”和“爱上狼的羊”拥抱了。
想千年之前的孔老夫子，要是知道在儒家礼数教化之下“进化”了几千年的中国女孩，仅用零点零零一秒的时间，便跨到一位从未谋面的男人的床上，一定会愤怒地再次大喊大叫“天厌之，天厌之”。
在床边，“爱上狼的羊”一边轻轻快快地脱衣服，一边用温温柔柔的声音说，孔子是圣人，互联网时代要是有谁还一心一意想当圣人，等待他的命运之路肯定只有两条，一条是自己把自己饿死，另一条是让网民的口水把他淹死。
纯文本二
排山倒海而来的快感，就如每一次我点击鼠标上网时汹涌澎湃而来的信息。瞬间，吞淹了我的每一个生命细胞。
我被你吃掉了。“爱上狼的羊”一边发出了母羊一样的嘶叫声，一边用她那经过精心的化妆的十个美丽指甲，肆意地在我的肌肤上快意地呻吟着。
“不，准确地说，是我被你淹没了。”当我终于一泄如注，如一只刚刚在泥坑里欢快地打了几百个圈的泥猪一样，欢乐地甩打着小尾巴，一个劲地往大母猪丰满低垂的乳房上打拱的时候，我很惊奇，“爱上狼的羊”为何竟能对一个几分钟之前还是素不相识的人，一个仅在互联网上相识聊天才几十个钟头的人爱得如此疯狂，爱得如此如漆似胶，如此痛快淋漓。
这是人性的力量，是网络的力量，抑或根本就是虚拟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呢？傻呆呆的像一个老和尚。”
“爱上狼的羊”纠缠了上来，她的胯部压向我，用她纤细的手指轻抚着我的大腿根……她喃喃地说道，我真想、真想再一次在你的怀里融化。
我说：“我爱你，爱上狼的羊。”
她低语道：“嗯……嗯，我也爱你，会飞的猪。”
在她纤细的手指缠绕下，我感觉到了我的再一次勃起，我用力地搂紧“爱上狼的羊”，我指尖在她的乳房感觉到了她的心脏呼啸声。
“爱上狼的羊”说，没想到“会飞的猪”你不仅会飞，而且还如此强壮，如此贪得无厌。
我说，我不是“会飞的猪”，我要做一只爱上羊的猪，我比猪还要厉害一百倍。你感受到了我的厉害了吗？
突然，一直偎在我怀中的那个身子，那个洁白如玉的身子，迅速得如同在风中展开一匹白色绸缎般的，从我的身边悄无声息地滑落下床。
“我要走了。”重新在床边站立起来的“爱上狼的羊”说。
一阵彻骨的失望，从我的下身开始弥漫开来，怎么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你，但我更爱“下网就上床”，还没等我回味过来，更没等我想起来，我应当如何回答这句话，说服“爱上狼的羊”回我的床上，“爱上狼的羊”在三分钟之内就将散落在地的丁字裤、真丝胸罩和那袭古典得不能再古典的旗袍穿戴整齐，提上她的小坤包，带着一阵香风从我的目光里、在我的小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她漂亮的背影后面，是我一直不敢眨、不敢相信这是我刚刚“爱过”一次的眼睛，我是一只猪，一只“会飞的猪”。
纯文本三
“爱上狼的羊”，不要说给我一个临别的拥抱，就连一个轻描淡写的飞吻也不肯留给我，就这么在我的目光中消失了。
“悄悄的来、悄悄的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我总是忘不了她”。
在我常去的那个小酒馆里，我和老博——一个名叫刘仁中，一点也不老却因为在网上开博的历史悠久，提前进入“老博客”行列，而被人叫为老博的人——相对而坐。
说起老博就不得不先介绍一下老博这个人。就如我们打开电脑写博之前，一定得在大脑里先整理一下争先恐后地想从大脑飞跃到电脑上去的字、词、句一样。
老博的原名叫刘仁中，毕业于某大学哲学系，圆得找不出棱角的脑袋偏偏长出了一对永远带着四方眼镜、很有棱角的四角眼，东拉西扯的左右耳朵，配上瘦不啦叽的小鼻子，尊容可笑、可爱、可记、可亲近就是一点也不可尊敬。了解老博的人都会说，老博有着一个跟电脑有缘的人生，想当初，不知是当年他母亲生他的时候过于冲动，还是老博还没降世就断定自己日后跟“四方形”的玩意儿有缘，老博不跟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就提前一个月，很安全又很惊天动地地出现在一堆四方形的砖头里。
老博出生时，他一躺在四方砖上，一睁开四方眼就先让曾经接生过无数怪胎、死胎、龙凤胎，年近六十的接生婆立马昏厥，醒来后发誓金盆洗手从此转业。
老博周岁时，母亲让他抓阄，他对摆在前面的字、笔、钱、布、算盘、石头一律不感兴趣，却死命指着家里唯一的奢侈品——那面四方镜子不放；三岁进幼儿园全体同学被他吓得无力动弹，平日里干干净净的地板上竟然出现尿水泛滥的情况；七岁时他终于昂首阔步走进小学，前脚刚走进校门，校长和班主任立即调查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