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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既伟大又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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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4/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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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ent
Chapter_1
Chapter_2
Chapter_1
万物既伟大又渺小 吉米哈利
作者:吉米·哈利
第一部分
·雪夜小牛的诞生(1)
“书本里从来不提这些事儿。”当雪从敞开的过道吹进来落在我的裸背上时,我这么想。
我脸朝地地躺在一堆不知是什么的脏东西中间,手臂伸到一头正使劲的母牛身体中,脚趾夹在石头缝中,腰以上全部赤裸,身上满是雪、泥和干了的血。除了那盏冒烟的油灯所照出来的一圈光以外,什么也看不见。没有,书本上从来没提过要在黑地里摸索仪器,从没提过要设法在半桶水中消毒,从没提过凸凹不平的地面会硌痛你的胸膛,从没提过手臂会慢慢发麻,也从没提过当手指头要对抗母牛强有力的排斥的时候,手臂会慢慢瘫软。
书本中从未提过人如何渐渐地筋疲力尽,也从未提过绝望是什么滋味。我的思想回到了产科书里的插图上,老是母牛站在发亮的地板上,长得帅帅的外科兽医穿了雪白的外罩,站在一个挺礼貌的距离,把手臂伸进去助产。医生在轻松地微笑着,农夫和他的朋友们也在微笑,甚至于母牛也在微笑。图中没有血,没有泥,也没有汗。图中的医生大约刚吃完一顿好饭,走到隔壁人家为了好玩而接接生,就好像吃一点甜食似的。他才不用清晨2点冷得发抖的从被窝里爬出来,也不用在冰雪上颠上12英里,瞌睡兮兮盯住前面车灯照出来的一栋孤零零的农舍,更不用爬半英里雪路到一个连门都没有的牛栏里去看他的病人。
我尽量把手再伸进去一英寸,我摸到小牛的头在后面,艰难地试着用指尖把一条细绳圈套到小牛的下巴上。我的手臂一直挤在小牛与骨盆之间,每次母牛阵痛用力的时候,其间的压力简直到了令我无法忍受的地步。母牛一松下来,我又把绳圈往前推了一英寸,我不知道还能这样持续多久,我要是不能把绳圈赶快套上那下巴,恐怕永远也拿不出这头小牛了。我咬咬牙,又往前推。
又有一小堆雪吹进来,我几乎可以听得到雪融在我的汗背上的声音。我前额上也有汗,当我用力的时候汗就掉进眼睛里去了。
每一次的难产接生,谁都会有一个时期开始怀疑,“这一仗会不会赢?”我现在就到了这个时期。
我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最好还是宰了它吧,骨盆这么窄这么小,我可没看见什么小牛。”“看它多肥,实在是肉牛的料,你不觉得送到屠夫那儿划得来?”“小牛的位置不对,要是大块头的母牛,把小牛的头掉过来就是了,这头母牛可没什么指望。”
当然,我可以用肢解法接生,就是用铁丝套上小牛脖子,把头取下来。那种接生法的结果老是地上堆满了头呀腿呀内脏呀等等。教你各种肢解小牛的方法的教科书多得是。
可是这些方法对我现在一点儿用也没有,因为这头小牛还活着。有一次我伸得最远的时候,手指碰到了小牛的嘴,感到一条小舌头舔了我一下。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通常这种位置的胎牛都早已死了,是因为颈骨受了阵痛收缩的大压力窒息而死的。可是这头小牛是活的,它得活着出来。
我走到水桶边,水又冷又有血。把手臂用肥皂再涂一遍。重新躺下来,粗糙的地面把我的胸压得好痛。用脚抵住石头缝,把汗从眼睛上摇下来,第一百次把手臂挤进母牛的身体里,先是小牛的腿,像砂纸似的刮我的肉,然后摸到了脖子、耳朵、脸,我朝着下巴的方向摸过去,那个下巴成了我现在生命中惟一的目标了。
真是不可思议,我已经这么工作了两小时了,一心想把绳圈套上那个下巴。别的办法我都试过了,推它的腿,轻轻拖住眼眶上面的皮……最后我还是得回到绳圈的办法上来。
这回接生从头到尾都很糟糕。农夫丁先生,是个沉默忧郁的高个子,很少开口,好像老是在准备倒霉,他儿子也是个沉默忧郁的高个子,两个人都在看着我,好像越来越发愁的样子。
最糟的是他家叔叔,我刚进牛栏的时候,就很意外地看到一个小个子老头儿,戴了顶小帽儿,挺安逸地坐在一堆稻草上。他一面装烟斗,一面很明显地在等着好戏上场。
“喂,小伙子,我是丁先生的兄弟,”他用他那西边人的鼻音喊着,“我在李斯村那边种田。”
我放下我的仪器,点点头:“您好?我是哈利。”老头儿挺精明地把我打量一番:“我的兽医是布先生,你总听说过他吧?人人都知道他,了不起,接生小牛更是拿手,我从没见他垮过台。”
我只好笑笑。随便什么别的时候,我都会很高兴听到别人对我同行的赞美,不过,不是现在。事实上,老头儿的话弄得我很不自在。
“我怕我没听说过布先生。”我脱下夹克,挺不情愿地剥下衬衣,“不过,我才来这一带没多久。”
丁叔叔很生气:“你不认得他,只怕就你一个人不认得他。我们李斯村的人都觉得他了不起。”他气得跳脚,一面点烟斗,一面瞄了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眼,“布先生脱下衣服像个拳师似的,从没见过那么棒的肌肉。”
我突然觉得全身发软,脚里面像灌了铅似的。等我把仪器绳圈等放在一块干净毛巾上面时,老先生又开口了:“你考取执照有多久啦?”
“七个月。”
“七个月!”老头儿开心地笑了,吹出来一长串蓝烟圈,“嗯,那可算不得什么经验,布先生看我的家畜已经十年啦,他可真行。我老是说,书本是一回事,还是经验第一。”
我往桶里倒了一些消毒剂,仔仔细细地洗完手臂。在母牛旁边跪下来了。
“布先生老是在手臂上擦一种润滑剂,”叔叔说,一面挺满意地抽他的烟斗,“他说光用肥皂水不够,子宫会发炎的。”
我初步察看了一下。这是所有兽医最伤脑筋的一刻。马上就能知道是不是15分钟后就可以穿衣服回家了,还是前面有几小时的苦工在等着哩。
这一次我知道倒霉了,胎牛的位置很麻烦,头在后边又没什么空间,活像个未成熟的头胎母牛,简直不像是第二胎;而且很干,羊水一定几个钟头前就破了。它一直在高坡上游荡,产期又提早了一星期,所以他们才把它临时安置在这报废了的牛栏里。总而言之,我要想再看到我的床,那还早着哩!
“小伙子,你找着什么了?”丁叔叔厉声打破了寂静,“头在后面,是吧?那没什么,我看布先生接这种生看得多了,他把小牛转过来就是了。”
这种废话我从前也听过。我行医的短短经验早已教会我,所有的农夫对于别人的家畜全都内行,要是他们自己的家畜有毛病了,他们可赶紧打电话找兽医;要是他们邻居的家畜出了毛病,那他们的信心可大了,意见可多啦!我还注意到一件怪事,一般人还偏看重他们的意见。就拿目前来说吧,叔叔很明显就是一位内行,他说什么丁家人都听。
“还有一个办法,”丁叔叔继续说下去,“找几个帮手,把小牛用绳子拖出来,头朝后就朝后吧!”
我一面摸索一面喘气:“里面地方这么小,我怕不可能把小牛转过来,要是让它头朝后硬拖出来,母牛的骨盆一定会绷破。”
丁家人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很明显地他们认为我在躲避叔叔的高见。
现在,两个钟头过去了,失败业已在望,我在这块脏地上滚来滚去地干活,丁家人不出声地看着,丁叔叔不停地批评着。丁叔叔粗糙的脸都兴奋得发红了,小眼睛也亮了,恐怕多少年都没这么开心过吧。他爬这一趟坡可已经赚回去一百倍了,他的活力一点也没减少,每一分钟他都在自得其乐。
·雪夜小牛的诞生(2)
我躺在那儿,闭着眼,脸上的泥又干又硬,嘴张着。丁叔叔把烟斗拿在手里,头朝前歪着:“小伙子,你差不多了吧?”他深为满意,“我从没见过布先生垮台,不过他的经验多着啦!还有,他身体棒,真棒,从来不会累。”
恼怒没头没脑地淹没了我,当然,我应该站起来,把这桶血水倒在丁叔叔头上,跑下山去开车走开,远离约克郡,远离丁叔叔,远离丁家人,远离这头牛。而事实上呢,我咬紧牙,稳住脚,用尽我最后一丝力气去推。突然,我简直不能相信绳圈已经滑过了尖尖的小牙齿,滑进了小牛的嘴。我小心翼翼地用左手拉紧绳结,这下子下巴果真给套上了。
我总算可以开展工作了:“丁先生,请您抓住这绳子,我现在从里面推,您在外面拉,小牛头应该可以转过来了。”
“绳圈要是滑下来了怎么办?”丁叔叔还不死心地问。我没工夫回答。我在用力推小牛的肩膀,同时又在对抗母牛的阵痛收缩。我感觉到小牛身体慢慢转向我了。“丁先生,拉,别放松!”我又对自己说,“老天爷,绳圈千万别滑下来。”头转过来了,我觉得小颈子小耳朵在碰我的手肘,我放开小牛肩,抓住牛鼻子,免得小牙齿碰伤了子宫壁,我把小头扶到它应该在的地方——前肢上。我赶快把绳圈连耳朵也套上。“母牛用力的时候就赶快拉!”
“不对,你应该拉腿了!”丁叔叔在叫。
“跟你说叫你拉这鬼绳子!”我用力大吼。眼看着丁叔叔生气了,退回他的草垛上了,我立刻觉得出了口气。小牛头出来了,身体也很顺利地跟出来,小家伙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定定的,舌头发紫,而且肿了。
“会死的,一定会。”丁叔叔又恢复了他的攻击。
我把它嘴里的泡沫弄清爽了,对准它的嘴用力吹气,马上开始人工呼吸。我给它的肋骨推拿几下以后,小家伙喘了口气,眼珠动了动,开始自己呼吸了,一条腿还弹了一下。
丁叔叔把帽子取下来,不敢置信地抓着头皮:“好家伙,活的,我以为你搞了这半天它一定早死了。”老头儿的活力好像一下子没有了,空烟斗挂在他嘴边。
我说:“我知道小家伙要什么。”我扶住它的前腿把它推到它妈妈头边。母牛正侧卧在地上,它的肋骨起伏不已,眼半合着,好像对啥也不关心似的。突然,它感觉到了小牛在它脸上蹭来蹭去,于是一切都变了,它的眼睁得好大,鼻孔拼命地闻,每闻一次它的兴趣就增一分,慢慢地它挣扎成俯卧状,浑身上下不住地又闻又舔那深深躲在它怀里的小牛。像这种时候,大自然早已准备好了最奇妙的兴奋剂,当母牛的舌头舔它的时候,小牛把身子弓起来,一分钟不到,它已经在摇头摆尾,并试着站起来了。
我笑了,这一幕是我所最爱的,这小小的奇迹!我觉得不管我看过多少次了,这一幕还是照旧感动我。我把身上的血与泥尽量擦干净,不过大部分都已干了,用指甲都刮不下来,得等回家后洗个热水澡了。我一面穿衣服,一面觉得好像谁拿棍子打了我半天似的,全身都在痛,嘴巴好干,嘴唇都粘得张不开来。
一个忧郁的高个子靠过来了:“可以喝点什么吗?”丁先生这么问。我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开心的笑容爬了满脸,眼前浮现出一杯热茶,里面还兑着不少威士忌。“丁先生真是谢谢您,喝一杯可太妙了。这两个钟头够累的。”
“不是的,我是问母牛可不可以喝点什么?”
“嗯?”我含糊不清地说,“可以,当然可以。给它喝,它一定很渴,喝点什么对它只有好处,给它喝。”
我把东西收拾好,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出牛栏,外面还是漆黑,风刮着雪把我的眼睛都打痛了。我朝坡下跑去的时候,还听得见丁叔叔的声音:“布先生从来不给刚生产的母牛喝水,说是会冻了胃!”
·爬满常青藤的法宅(1)
这辆老爷巴士好热,我又偏偏坐在7月骄阳晒个正着的这边窗口。我在我最好的外出服里面蠕动,试着想用手指把勒得紧紧的领口松一下。在这种天气穿这种衣服的确是蠢,可是就在几英里路前面等我见面的人可能会雇我哩,我要给他一个好印象。
好多事都系在这次面试上。在这1937年作为一个刚出科的外科兽医,简直就好像是加入了领失业救济金的长蛇阵似的。由于政府十年来的忽视,农村逐渐衰落,而一向是兽医业主要对象的劳动马群也逐渐消失了。当一群年轻人苦读五年之后,迎接他们的热忱与知识的,只是一个冷漠的世界。《纪录》周刊上通常有两三个职位,而平均总有80个兽医在申请。
所以当我收到约克郡的来信时简直不像是真的。法西格先生(外科兽医)约我周五下午面试,如果双方满意,我将成为他的助手。我不能置信地抓住这条救生绳。多少与我一起毕业的朋友都只能在商店或轮船码头做苦力,我早已对我的前途放弃希望了。
当我逐渐接近目的地时,那些听来的可怕的故事不断地涌进脑海中,这些故事都是早期的同学受了几个月的开业行医的苦以后带回学校的。助手们就像是泥巴似的被没有心肝的上司逼着做苦工及挨饿。像史蒂夫,点烟的手一直在抖,说:“从没有半天一晚的休息。他要我洗车、割草、挖地、跑腿。后来他叫我扫烟囱时,我就卷铺盖走了。”还有张维理说:“我第一件工作是给一匹马插胃管,结果我插错了,插进了气管,那马只跳了几下就‘砰’的一声倒下来了,死得透透的。我的头发就是那时候开始白的。”还有他们流传的彭福瑞的事,他去医一头腹肿胀的牛,当牛的主人看到牛屁眼一直不停地放气而大为佩服时,彭福瑞有点得意忘形了,他掏出打火机来想点燃那些气,不料稻草一下子着火了,牛栏被烧成平地。彭福瑞事后立刻接下一件海外的工作,是在什么岛来着。
见鬼,这个故事一定是假的。我暗自诅咒自己的想象力。不会的,事情不可能那么糟。我在膝盖上擦干手汗,集中精神来想象这位我正要去见的人。
法西格,好怪的名字,可能是德国人。嗯,他慢慢成形了,矮,胖,开心的眼睛,咧着嘴哈哈笑。可是同时我又挥不走一般人心目中的上司的嘴脸——自以为是,冷眼短发的大块头。
巴士停在一条很窄的街上,一家杂货铺的窗口贴着“德禄镇”三个字,我们已经到了。空气很干净,一种空旷、清爽的感觉使我觉得在这过去20英里的行程中,扔下了一些什么东西。都市的拥挤和油烟都已远离我而去了。
顺着这条安静的街走,我第一次看到“法宅”。我还没有看到那块旧式铜牌“法西格,外科兽医”时,就已经知道找对地方了,因为墙边爬满了常春藤,正如信上所说是镇上惟一有常春藤的房子。这儿可能就是我生平第一次执行兽医业务的地方。
我站在台阶上,呼吸急促,好像刚跑完长途似的。要是我得到这份工作的话,这将是我真正认识自己并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我按了门铃,这下午的宁静立刻就被远方一群类似狼叫的声音给打破了。门的上半部是玻璃的,我可以看到一大群狗从一条长长的甬道冲出来,对着门大叫。要不是我早已惯于与动物为伍,真会立刻转身逃命。事实上我还是给吓得退了几步。这些狗有时候两个一起跳起来叫。过了一两分钟,我总算摸清楚一点了,原来我初步估计的十四只狗未免有点夸张,事实上一共五只,一只大灰猎狗,一只雄西班牙狗,一只苏格兰狗,一只小猎狗,还有一只短腿狗。
我正想再按铃的时候,看到一个大个子女人出现在甬道上。她吼了一个字,这些狗叫声立刻像魔术似的停住了。她打开了门,这群狗都讨好地围在她脚跟转,翻白眼,摇尾巴,我从不曾见过这等奴才相。
“午安!”我把我最头等的笑容搬出来了,“我是哈利。”
门开了以后,这女人的块头看起来更大了一点,大约六十岁,可是紧紧绾起的发髻还是乌黑的。她朝我点点头,好像在等我继续说下去,很明显的,她对我的名字没有一点印象。
“法先生曾有信给我,要我今天来。”
“哈利先生,”她若有所思地说,“外科时间是6点至7点。要是你的狗要开刀,最好那段时间来。”
“不,不,”我仍然努力维持住我的笑容,“我是来申请那份助手工作的,法先生有信请我来吃茶并面试。”
“助手?那敢情好。”她脸上的线条放松了一点了,“我是何嫂,给法先生管家。你知道,他是光棍儿。他从没跟我提过你,不过,不要紧,进来喝杯茶吧。他不久就回来了。”
我跟着她走完长甬道,又转上了另一条走廊,我正奇怪还得多久才到的时候,她已带我走到了客厅。
我说:“法先生出诊去了?”
“没有。他到巴村去看他母亲,我不知道他几点钟会回来。”她留下我一个人喝茶。
那些狗儿很安静地在客厅里安顿下来了,一点儿也看不出一刻钟前那种激烈的行为。它们躺在那儿,友善而不很感兴趣地看着我,一面白费气力地想撑住不睡。不到一会儿,打鼾的合唱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可是我可没办法跟它们一起放松。好失望!我全副武装来面试而被晾在一旁。真怪!什么人会写信约人来面试而又去看他老母亲呢?还有一件怪事,要是我被录用,我就得住在这儿,可是管家并没有收到命令准备客房,事实上她听也没听说过我。
我的胡思乱想被门铃声打断了。这些狗儿像触了电似的跳起来叫,一齐冲出去了。我希望它们不要把它们的职务这么当回事儿,可是何嫂不知哪儿去了,我只好去应门。这群狗正在全力演出它们那一套。
“闭嘴!”我大吼一声,狗叫的开关立刻关了。它们可怜地围住我的脚踝,差点没跪着走。那只大灰猎狗更妙,它把嘴唇朝后拉出一个道歉的笑来。
我打开门,看到一个着急的圆脸,脸的主人穿了靴子靠着柱子。“法先生在吗?”
“不在。请问有何贵干?”
“等他回来你跟他说,就说巴娄山的夏家的母牛要开洞了。”
“开洞?”
“对啦,这母牛才三汽缸,那不成啦!”
“三汽缸?”
“就是呀!再不想办法就糟了,是不是?”
“很可能。”
“行,就跟他这么说。回见。”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客厅。这真够糟的!我刚听完了我生平第一桩病例,而我一个字也没听懂。
我还没坐稳,门铃又响了。这次我吼得够快,狗儿们都僵在半空中,它们很识相地回到它们原先躺着的椅子里。
这次是个外国口音的人。“我叫莫利根,请法先生给我的狗配点药吃。”
“莫先生,你的狗怎么了?”他瞪着我,又把手罩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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