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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1)
(2)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1)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3)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4)
问题(1)
问题(2)
问题(3)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1)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1)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2)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3)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4)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1)
1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早餐桌边。他经常彻夜不眠,且通常早晨都晚起。我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拾起前一晚我们的访客留下的手杖。这是一根精致而厚重的木棍,球茎形的头,就像那种一般人称之为“槟榔屿棕榈杖”的圆头手杖。顶端下方有一圈大约一英寸宽的银环,上面刻着“给詹姆士·莫提默,皇家外科学院会员。C.C.H.的朋友们致赠”,并有“一八八四”的年份。这根手杖就像老式家庭医生所持的手杖——尊贵,厚实,令人信赖。
“嗯,华生,你看出了些什么?”
福尔摩斯背对着我坐着,我并未表示我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认为你脑后有眼睛呢!”
“哈,我至少有一个擦得发亮的镀银咖啡壶在我面前!”他说,“告诉我,华生,你由我们访客的手杖上看出了些什么?既然我们运气不好,没碰到他,不知道他为何而来,那么这件意外的纪念品就十分重要。让我听听你是怎样由察看这根手杖来描述这个人的。”
“我想,”我尽可能依照我同伴的方法说,“这个莫提默医生是一位有成就的年长医生,非常受尊敬,因为他的相识送了这么一根手杖给他以示感激。”
“很好!”福尔摩斯说,“好极了!”
“我想他很可能是个乡下医生,大部分时候是走路去看病人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根手杖虽然本来很漂亮,但是被敲磨得很厉害,不太可能是城市医生的。而且这么厚的金属包头也磨损得很旧了,显然经常被使用。”
“完全正确!”福尔摩斯说。
用放大镜检视
“还有,这个‘C.C.H.的朋友们’我猜是某个狩猎(Hunt)组织,也许是当地的狩猎组织,他曾经对其中的会员提供过外科上的协助,他们赠送他这件小礼物以示谢意。”
“真的,华生,你本身也有过人的能力,”福尔摩斯说,一边把椅子往后推,并点上一支烟。“我不得不说,在所有你写得如此精彩、有关我小成就的记叙中,你习惯地贬低自己的能力。你本身也许不是一个光源,但是却是个导光体。许多人并不一定拥有极高的才智,但他们有特殊的力量来刺激这些才智。坦白地说,老友,我十分欣赏你。”
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我必须承认,他的话让我感到很大的欣慰,因为我常常由于他漠视我对他的钦佩及我企图把他的方法介绍给大众所作的努力而愤怒。我也很为自己能熟练地运用他的方法而且得到他的认可而骄傲。接着他从我手中接去了这根手杖,用双眼观察了一下,然后,他很感兴趣地将香烟放下,把手杖拿到窗边,再用放大镜检视。
“很有意思,不过很粗浅,”他一边坐回他那最喜爱的角落,一边说,“手杖上明显有一两处痕迹,可以作为一些推论的基础。”
“有任何地方逃过了我的眼睛吗?”我有些自大地问,“我相信我并没有忽略任何事情,是吗?”
“亲爱的华生,恐怕你的推测大部分是错的。我说你能刺激我,坦白地说我的意思是因为注意到你错误的推论后,我有时会因此而走上正路。在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完全弄错。这人确实是个乡下医生,而且他路走得不少。”
“那我对了。”
“这一部分是对的。”
“可是就只有这些啊!”
(2)
“不,不,华生,并不止这些——这不是全部。譬如,我认为送给一个医生的纪念品应该是来自医院,而不是来自狩猎组织,而‘C.C’这两个缩写字若放在医院(注:医院Hospital的缩写亦为H)的前面,则代表‘查林十字街’(注:查林十字街CharingCross的缩写正好是C.C;它是伦敦的一个区域)应该比较适合。”
“你也许是对的。”
“这个方向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如果以这个为假设,我们就有一个新的基础去设想这位不知名的访客。”
“好吧,那如果‘C.C.H’就是‘查林十字街医院’,你又能从这上面推出些什么理论呢?”
“难道它们本身不代表什么吗?你是知道我的方法的。试着运用看看!”
“我只能想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就是这人在到乡下之前是在伦敦城里行医。”
“我想我们可以再试着作更进一步的推论。我们可从这方面来看这手杖,这样的赠予与在什么场合最可能发生?他的朋友们什么时候可能会合起来给予祝福?显然是在莫提默医生离开医院要自己开业的时候。我们知道有这样一项赠予发生,我们也相信他曾由在城里医院行医改为到乡下自己开业的,那么,说这项赠予是在这种转变时发生的,应该不会是太离谱的推论吧?”
“看来的确非常可能。”
“好了,你可以看出他不会是医院的重要成员,因为只有资深成名的人才能在伦敦的医院中有这样的职位,而这样的人是不会退到乡下去的。那么,他是什么呢?如果他在医院工作,而又不在重要的位置,那么他只有可能是个住院医师或住院外科医生——比医学院的学生略高一点。他是五年前开业的——手杖上有日期。因此,华生,你所形容的严肃的中年家庭医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年纪三十岁以下,年轻、友善、没有野心、漫不经心的人,而且还拥有一只颇受宠爱的狗,我可以大致推测出是条比猎犬大、而比獒犬小的狗。”
当福尔摩斯靠回椅中吐着烟圈时,我不相信地笑了。
“你所说的最后一点我无法查证,”我说,“但是有关这人的年龄、专业经历这几点要查不难。”从我的医学小书架上,我取下了医学人名录,照着名字查。有几个莫提默,但只有一个可能是我们的访客。我大声地念出了名录上的记载:
詹姆士·莫提默,一八八二年毕业于皇家外科医学院,德文郡达木耳区格林本镇人。一八八二至一八八四年在查林十字医院任住院外科医师。曾因比较病理学专文《疾病是隔代遗传吗?》获杰克森奖。瑞典病理学会通讯会员。著有《隔代遗传之数个特异点》(载《柳叶刀》医学杂志,一八八二年)及《我们在进步吗?》(载《心理学报》,一八八三年三月)。格林本、索斯利及高冈村等教区之医务官。
“华生,没提到地区的狩猎队,”福尔摩斯不怀好意地笑道,“但是就像你十分机敏地观察出来的那样,是个乡下医生。我想我所提到的几点都没错。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所用的形容词是友善、没有野心,以及漫不经心。由我的经验中得知,在这世界上,只有友善的人才会得到颂德的纪念品,只有没有野心的人会放弃伦敦的事业而转到乡间去,也只有一个漫不经心的人才会在一个房间中等了一小时后留下了手杖而不是名片。”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2)
“那么那狗呢?”
“它习惯跟在主人后面替他拿手杖。由于手杖颇重,它必须紧紧衔住手杖中间,那上面有很清楚的牙印。由牙印间的距离可以看出狗的下颚比猎犬大,却比獒犬小。它可能是条——啊!对了,是条卷毛的小西班牙犬。”
他说话时,在房中来回走着。现在他停在窗口,声音中透着十足的信心,使我诧异地抬起头来。
眼光落在福尔摩斯的手杖上
“老兄,你怎么能如此肯定呢?”
“很简单,我看到那狗就在我们的门口台阶前,它的主人按铃了。请你不要离开,华生,他是你的同行,你在这里也许能帮我忙。华生,现在是决定命运的一刻,当你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正走入你的生命时,你并不知道那是好的还是坏的。科学人士詹姆士·莫提默会对罪案专家福尔摩斯提出些什么问题?请进!”
我们的访客的外表让我略为吃惊,因为我以为来的会是个典型的乡下医生。他个子很高瘦,长得像鸟喙般的鼻子凸出在一对锐利而闪亮的灰眼睛中间,他的两眼极为靠近,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他的穿着像个医生,但并不整洁,长外衣肮脏,裤子破旧。虽然还年轻,但背已有些驼了,而且走路时头向前伸,看起来人颇仁慈。当他进来时,眼光落在福尔摩斯手中的手杖上,并且非常高兴地快步走上前去。“我真高兴,”他说,“我不记得我是将它留在这儿还是货运公司。我决不能遗失这根手杖。”
“我想是个纪念品。”福尔摩斯说。
“是的,先生。”
“来自查林十字医院?”
“我结婚时几个朋友合送的。”
“啊!啊!真糟糕!”福尔摩斯摇头说道。
莫提默医生略带惊诧地由眼镜后眨着双眼。
“为什么糟糕?”
“只因为你弄乱了我们的小推理。你说是你结婚?”
“是的,先生。我结婚了,所以离开医院,也放弃了成为一名医学顾问。我必须自己成家开业。”
“好了,好了,我们并没有差太远。”福尔摩斯说,“那么,现在,詹姆士,莫提默医生——”
“先生,称我先生——我是皇家外科医学院一名地位卑微的学员。”
“显然也是个精细严格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个科学的涉足者,是浩瀚大洋边的一名拾贝者。我想我是在跟福尔摩斯先生说话,而不是——”
“不,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
“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我是从你这位朋友的记叙中得知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你使我极感兴趣。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头颅如此长,额头如此高。不介意我用手摸一下你的颅顶凹缝吧?先生,在这样一个真实的头颅被发现以前,你头颅的铸型,会是人类学博物馆的珍品。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得承认我很羡慕你的头颅。”
福尔摩斯指着一张椅子请陌生的访客坐下。“我看得出你十分热衷你的行业,先生,就像我一样。”他说,“由你的食指我可看出你自己卷香烟,而且毫不迟疑地点燃。”
这人拿出纸及烟草,很快卷成了一支香烟。他长而颤动的手指像昆虫触角般敏捷而不停歇。
福尔摩斯沉默着,但由他投射出的眼光,我可以知道他对我们奇异的朋友颇有兴趣。
“我想,先生,”他最后终于说道,“你不光是为了检查我的头颅才在昨天及今天两度来访的吧?”
“不,先生,不,不过我仍然很高兴有机会这么做。我来看你,福尔摩斯先生,是因为我了解自己是一个不实际的人,而且因为我突然碰到了最严重而且极不寻常的问题。我认为你是全欧洲第二好的专家——”
“是吗?先生。我能问是谁有荣幸成为最好的呢?”福尔摩斯有些尖酸地问。
“就精密的科学头脑而论,柏廷龙先生(注:法国人类学家。一八五三年~一九一四年)应该是最强的。”
“那你去找他不是更好吗?”
“先生,我刚才说过,是就精密的科学头脑而言。但是就实际的事情而言,你就更突出了。我相信,先生,我没有忽略——”
“有一点点,”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莫提默医生,更好的方式是别打岔,清楚地告诉我,你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1)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我口袋中有张手稿。”詹姆士·莫提默医生说。
“你进屋子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福尔摩斯说。
“是张很旧的手稿。”
“十八世纪初期的,除非它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先生?”
“你露出了一两英寸,在你说话时,我一直在察看。如果一个专家不能说出一项文件的年代,或者误差超过十多年,那他就不是个够格的专家。你可能看过我写的有关这方面的小论文。我说这文件是一七三〇年左右的。”
“确切年代是一七四二年。”莫提默医生将它由胸前的口袋中抽出,“这张家族的文件是查理士·巴斯克维尔爵士交托给我保管的,他三个月前突然悲惨的死亡轰动了德文郡。我可以说是他的密友也是他的医生。他是个个性倔强的人,精明、现实,而且跟我一样都不幻想。然而他对这文件看得很重,而且他心中早有准备会如此死去,这样的死亡最后也还是降临到他头上。”
福尔摩斯伸出手来接过那份手稿,放在膝头摊平。
“华生,你看,S字母有时长有时短,这是使我能推断出年代的原因之一。”我由他肩头望向那泛黄且褪了色的文件,文件顶端写着:“巴斯克维尔庄园”,下面则以草体大字注记:“一七四二”。
“看起来像某份记载。”
“是的,是记述巴斯克维尔家族的某个传奇。”
“但是,据我所知,你来找我帮忙的恐怕是当前比较实际的事,不是吗?”
“是最近,而且最实际最紧迫的是,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决定。不过这份手稿很短,而且与这件事关系密切。请让我读给你听。”
念出这段奇异的古老故事
福尔摩斯靠到椅背里,双手指头合拢,闭上眼睛,一副听任行事的模样。莫提默医生将手稿移向光源,然后以高尖干涩的声音念出以下这段奇异的古老故事:
关于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原始传说有许多种,然而由于我是修果·巴斯克维尔的直系,这故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而他是听他父亲说的,因此我深信它曾如下面所叙述的那样发生过。而且我要你们相信,我的孩子们,公正的神明会惩罚那些有罪的人,但是没有诅咒会重到不能以祈祷与忏悔来消除。因此,你们要由这个故事中得到教训,不要害怕过去所铸下的恶果,而要对未来审慎行事,这样,一直折磨我们家族的悲惨厄运就不再会成为毁灭我们的缘由了。
我们知道在大反叛时代——我必须急切地提醒你们注意这段由博学的克莱登爵士(注:厄尔·克莱登为英国之政治家及历史学家。一六〇八年~一六七四年。著有《大反叛时代之历史》)所写就的历史——这座巴斯克维尔庄园是为修果所拥有。不可否认,他是个最狂暴、最邪异而且心中无神的人,他的这些个性显然未经圣徒的洗礼。邻居们也许宽恕了他,但他淫乱残暴的天性使他可鄙的臭名传遍了西部。很凑巧的,这个修果爱上了——他丑恶的感情却被冠以圣洁的名词——巴斯克村附近一个小地主的女儿。然而,那个年轻的少女言行谨慎、纯洁自爱,颇为人称道。她想尽办法逃避他,因为她怕透了他的污名。有一年,圣马可祭日(注:圣马可为圣经中七大天使之一,其祭日为九月二十九日)过后的一天,修果得知少女的父兄不在家,于是带领了五六个与他同样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凶狠同伴潜进农场,将她强行抢回庄园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2)
修果将她关在庄园楼上的一个房间内,然后与同伴开始每晚惯常的饮酒胡闹作乐。可怜的女孩被楼下传来的一阵阵喧闹、狂歌、叫骂及诅咒声吓得快疯了,因为听说修果·巴斯克维尔喝了酒后的言语恶毒狂暴到极点。终于,在极度的惊恐下,她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矫健的男人都可能做不出来的举动,她利用当时窗外屋檐下南边墙上爬满的长春藤(现在仍爬满在墙上)爬落到地面,然后穿过旷原向家中跑去。她父亲的农场距庄园约有三个里格(注:长度单位,每里格为三英里)距离。
过了一会儿,修果暂时离开了他的客人,想送食物及酒——说不定还有更糟的东西——去给他的掠获物,却发现笼子空了,鸟也飞走了。于是,他像个恶魔般冲下楼,冲进餐厅,跳上大餐桌,顷刻间酒器、餐盘、食物齐飞,他在朋友面前狂呼,誓言他将极尽狂魔之能,必将少女追回来。当这群闹酒者被他的狂暴惊住时,其中一个更邪恶,或者该说比别人喝得更醉的人叫道,他们应该放出大猎犬去追她。因此,修果冲出房子,呼叫仆人给马上鞍,并将猎犬由犬舍中放出,把少女的头巾给猎犬闻了之后,就让它们呼啸着冲入了月光下的旷原。
这时,那群狂闹者都被他快速的行动惊呆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立刻,他们昏乱的神志清醒了,知道是要到旷原上去做什么。于是又喧腾起来,有人找枪,有人呼马,有人再次取酒。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疯狂的神志恢复了意识,于是全部十三个人上马开始追捕。月亮清楚地照在他们头顶,他们并肩快速地向少女回家的必经之路驰去。
他们走了一两英里后,碰到了一个夜牧人,他们凶狂地问他有没有看见他们的猎物。据说,这个人吓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说他曾看到那个可怜的少女,身后有猎犬追着。“但是我不只看到这些!”他说,“因为在修果·巴斯克维尔骑着他的黑马经过我时,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一只像地狱魔犬般的东西。但愿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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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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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1)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3)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4)
问题(1)
问题(2)
问题(3)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1)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1)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2)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3)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4)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1)
1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坐在早餐桌边。他经常彻夜不眠,且通常早晨都晚起。我站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拾起前一晚我们的访客留下的手杖。这是一根精致而厚重的木棍,球茎形的头,就像那种一般人称之为“槟榔屿棕榈杖”的圆头手杖。顶端下方有一圈大约一英寸宽的银环,上面刻着“给詹姆士·莫提默,皇家外科学院会员。C.C.H.的朋友们致赠”,并有“一八八四”的年份。这根手杖就像老式家庭医生所持的手杖——尊贵,厚实,令人信赖。
“嗯,华生,你看出了些什么?”
福尔摩斯背对着我坐着,我并未表示我在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我认为你脑后有眼睛呢!”
“哈,我至少有一个擦得发亮的镀银咖啡壶在我面前!”他说,“告诉我,华生,你由我们访客的手杖上看出了些什么?既然我们运气不好,没碰到他,不知道他为何而来,那么这件意外的纪念品就十分重要。让我听听你是怎样由察看这根手杖来描述这个人的。”
“我想,”我尽可能依照我同伴的方法说,“这个莫提默医生是一位有成就的年长医生,非常受尊敬,因为他的相识送了这么一根手杖给他以示感激。”
“很好!”福尔摩斯说,“好极了!”
“我想他很可能是个乡下医生,大部分时候是走路去看病人的。”
“为什么?”
“因为这根手杖虽然本来很漂亮,但是被敲磨得很厉害,不太可能是城市医生的。而且这么厚的金属包头也磨损得很旧了,显然经常被使用。”
“完全正确!”福尔摩斯说。
用放大镜检视
“还有,这个‘C.C.H.的朋友们’我猜是某个狩猎(Hunt)组织,也许是当地的狩猎组织,他曾经对其中的会员提供过外科上的协助,他们赠送他这件小礼物以示谢意。”
“真的,华生,你本身也有过人的能力,”福尔摩斯说,一边把椅子往后推,并点上一支烟。“我不得不说,在所有你写得如此精彩、有关我小成就的记叙中,你习惯地贬低自己的能力。你本身也许不是一个光源,但是却是个导光体。许多人并不一定拥有极高的才智,但他们有特殊的力量来刺激这些才智。坦白地说,老友,我十分欣赏你。”
他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我必须承认,他的话让我感到很大的欣慰,因为我常常由于他漠视我对他的钦佩及我企图把他的方法介绍给大众所作的努力而愤怒。我也很为自己能熟练地运用他的方法而且得到他的认可而骄傲。接着他从我手中接去了这根手杖,用双眼观察了一下,然后,他很感兴趣地将香烟放下,把手杖拿到窗边,再用放大镜检视。
“很有意思,不过很粗浅,”他一边坐回他那最喜爱的角落,一边说,“手杖上明显有一两处痕迹,可以作为一些推论的基础。”
“有任何地方逃过了我的眼睛吗?”我有些自大地问,“我相信我并没有忽略任何事情,是吗?”
“亲爱的华生,恐怕你的推测大部分是错的。我说你能刺激我,坦白地说我的意思是因为注意到你错误的推论后,我有时会因此而走上正路。在这件事上,你并没有完全弄错。这人确实是个乡下医生,而且他路走得不少。”
“那我对了。”
“这一部分是对的。”
“可是就只有这些啊!”
(2)
“不,不,华生,并不止这些——这不是全部。譬如,我认为送给一个医生的纪念品应该是来自医院,而不是来自狩猎组织,而‘C.C’这两个缩写字若放在医院(注:医院Hospital的缩写亦为H)的前面,则代表‘查林十字街’(注:查林十字街CharingCross的缩写正好是C.C;它是伦敦的一个区域)应该比较适合。”
“你也许是对的。”
“这个方向的可能性比较高。而且如果以这个为假设,我们就有一个新的基础去设想这位不知名的访客。”
“好吧,那如果‘C.C.H’就是‘查林十字街医院’,你又能从这上面推出些什么理论呢?”
“难道它们本身不代表什么吗?你是知道我的方法的。试着运用看看!”
“我只能想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就是这人在到乡下之前是在伦敦城里行医。”
“我想我们可以再试着作更进一步的推论。我们可从这方面来看这手杖,这样的赠予与在什么场合最可能发生?他的朋友们什么时候可能会合起来给予祝福?显然是在莫提默医生离开医院要自己开业的时候。我们知道有这样一项赠予发生,我们也相信他曾由在城里医院行医改为到乡下自己开业的,那么,说这项赠予是在这种转变时发生的,应该不会是太离谱的推论吧?”
“看来的确非常可能。”
“好了,你可以看出他不会是医院的重要成员,因为只有资深成名的人才能在伦敦的医院中有这样的职位,而这样的人是不会退到乡下去的。那么,他是什么呢?如果他在医院工作,而又不在重要的位置,那么他只有可能是个住院医师或住院外科医生——比医学院的学生略高一点。他是五年前开业的——手杖上有日期。因此,华生,你所形容的严肃的中年家庭医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年纪三十岁以下,年轻、友善、没有野心、漫不经心的人,而且还拥有一只颇受宠爱的狗,我可以大致推测出是条比猎犬大、而比獒犬小的狗。”
当福尔摩斯靠回椅中吐着烟圈时,我不相信地笑了。
“你所说的最后一点我无法查证,”我说,“但是有关这人的年龄、专业经历这几点要查不难。”从我的医学小书架上,我取下了医学人名录,照着名字查。有几个莫提默,但只有一个可能是我们的访客。我大声地念出了名录上的记载:
詹姆士·莫提默,一八八二年毕业于皇家外科医学院,德文郡达木耳区格林本镇人。一八八二至一八八四年在查林十字医院任住院外科医师。曾因比较病理学专文《疾病是隔代遗传吗?》获杰克森奖。瑞典病理学会通讯会员。著有《隔代遗传之数个特异点》(载《柳叶刀》医学杂志,一八八二年)及《我们在进步吗?》(载《心理学报》,一八八三年三月)。格林本、索斯利及高冈村等教区之医务官。
“华生,没提到地区的狩猎队,”福尔摩斯不怀好意地笑道,“但是就像你十分机敏地观察出来的那样,是个乡下医生。我想我所提到的几点都没错。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所用的形容词是友善、没有野心,以及漫不经心。由我的经验中得知,在这世界上,只有友善的人才会得到颂德的纪念品,只有没有野心的人会放弃伦敦的事业而转到乡间去,也只有一个漫不经心的人才会在一个房间中等了一小时后留下了手杖而不是名片。”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 (2)
“那么那狗呢?”
“它习惯跟在主人后面替他拿手杖。由于手杖颇重,它必须紧紧衔住手杖中间,那上面有很清楚的牙印。由牙印间的距离可以看出狗的下颚比猎犬大,却比獒犬小。它可能是条——啊!对了,是条卷毛的小西班牙犬。”
他说话时,在房中来回走着。现在他停在窗口,声音中透着十足的信心,使我诧异地抬起头来。
眼光落在福尔摩斯的手杖上
“老兄,你怎么能如此肯定呢?”
“很简单,我看到那狗就在我们的门口台阶前,它的主人按铃了。请你不要离开,华生,他是你的同行,你在这里也许能帮我忙。华生,现在是决定命运的一刻,当你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正走入你的生命时,你并不知道那是好的还是坏的。科学人士詹姆士·莫提默会对罪案专家福尔摩斯提出些什么问题?请进!”
我们的访客的外表让我略为吃惊,因为我以为来的会是个典型的乡下医生。他个子很高瘦,长得像鸟喙般的鼻子凸出在一对锐利而闪亮的灰眼睛中间,他的两眼极为靠近,还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他的穿着像个医生,但并不整洁,长外衣肮脏,裤子破旧。虽然还年轻,但背已有些驼了,而且走路时头向前伸,看起来人颇仁慈。当他进来时,眼光落在福尔摩斯手中的手杖上,并且非常高兴地快步走上前去。“我真高兴,”他说,“我不记得我是将它留在这儿还是货运公司。我决不能遗失这根手杖。”
“我想是个纪念品。”福尔摩斯说。
“是的,先生。”
“来自查林十字医院?”
“我结婚时几个朋友合送的。”
“啊!啊!真糟糕!”福尔摩斯摇头说道。
莫提默医生略带惊诧地由眼镜后眨着双眼。
“为什么糟糕?”
“只因为你弄乱了我们的小推理。你说是你结婚?”
“是的,先生。我结婚了,所以离开医院,也放弃了成为一名医学顾问。我必须自己成家开业。”
“好了,好了,我们并没有差太远。”福尔摩斯说,“那么,现在,詹姆士,莫提默医生——”
“先生,称我先生——我是皇家外科医学院一名地位卑微的学员。”
“显然也是个精细严格的人。”
“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个科学的涉足者,是浩瀚大洋边的一名拾贝者。我想我是在跟福尔摩斯先生说话,而不是——”
“不,这位是我的朋友华生医生。”
“很高兴见到你,先生。我是从你这位朋友的记叙中得知你的大名,福尔摩斯先生,你使我极感兴趣。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头颅如此长,额头如此高。不介意我用手摸一下你的颅顶凹缝吧?先生,在这样一个真实的头颅被发现以前,你头颅的铸型,会是人类学博物馆的珍品。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得承认我很羡慕你的头颅。”
福尔摩斯指着一张椅子请陌生的访客坐下。“我看得出你十分热衷你的行业,先生,就像我一样。”他说,“由你的食指我可看出你自己卷香烟,而且毫不迟疑地点燃。”
这人拿出纸及烟草,很快卷成了一支香烟。他长而颤动的手指像昆虫触角般敏捷而不停歇。
福尔摩斯沉默着,但由他投射出的眼光,我可以知道他对我们奇异的朋友颇有兴趣。
“我想,先生,”他最后终于说道,“你不光是为了检查我的头颅才在昨天及今天两度来访的吧?”
“不,先生,不,不过我仍然很高兴有机会这么做。我来看你,福尔摩斯先生,是因为我了解自己是一个不实际的人,而且因为我突然碰到了最严重而且极不寻常的问题。我认为你是全欧洲第二好的专家——”
“是吗?先生。我能问是谁有荣幸成为最好的呢?”福尔摩斯有些尖酸地问。
“就精密的科学头脑而论,柏廷龙先生(注:法国人类学家。一八五三年~一九一四年)应该是最强的。”
“那你去找他不是更好吗?”
“先生,我刚才说过,是就精密的科学头脑而言。但是就实际的事情而言,你就更突出了。我相信,先生,我没有忽略——”
“有一点点,”福尔摩斯说道,“我想,莫提默医生,更好的方式是别打岔,清楚地告诉我,你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1)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2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
“我口袋中有张手稿。”詹姆士·莫提默医生说。
“你进屋子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福尔摩斯说。
“是张很旧的手稿。”
“十八世纪初期的,除非它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先生?”
“你露出了一两英寸,在你说话时,我一直在察看。如果一个专家不能说出一项文件的年代,或者误差超过十多年,那他就不是个够格的专家。你可能看过我写的有关这方面的小论文。我说这文件是一七三〇年左右的。”
“确切年代是一七四二年。”莫提默医生将它由胸前的口袋中抽出,“这张家族的文件是查理士·巴斯克维尔爵士交托给我保管的,他三个月前突然悲惨的死亡轰动了德文郡。我可以说是他的密友也是他的医生。他是个个性倔强的人,精明、现实,而且跟我一样都不幻想。然而他对这文件看得很重,而且他心中早有准备会如此死去,这样的死亡最后也还是降临到他头上。”
福尔摩斯伸出手来接过那份手稿,放在膝头摊平。
“华生,你看,S字母有时长有时短,这是使我能推断出年代的原因之一。”我由他肩头望向那泛黄且褪了色的文件,文件顶端写着:“巴斯克维尔庄园”,下面则以草体大字注记:“一七四二”。
“看起来像某份记载。”
“是的,是记述巴斯克维尔家族的某个传奇。”
“但是,据我所知,你来找我帮忙的恐怕是当前比较实际的事,不是吗?”
“是最近,而且最实际最紧迫的是,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决定。不过这份手稿很短,而且与这件事关系密切。请让我读给你听。”
念出这段奇异的古老故事
福尔摩斯靠到椅背里,双手指头合拢,闭上眼睛,一副听任行事的模样。莫提默医生将手稿移向光源,然后以高尖干涩的声音念出以下这段奇异的古老故事:
关于巴斯克维尔的猎犬的原始传说有许多种,然而由于我是修果·巴斯克维尔的直系,这故事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而他是听他父亲说的,因此我深信它曾如下面所叙述的那样发生过。而且我要你们相信,我的孩子们,公正的神明会惩罚那些有罪的人,但是没有诅咒会重到不能以祈祷与忏悔来消除。因此,你们要由这个故事中得到教训,不要害怕过去所铸下的恶果,而要对未来审慎行事,这样,一直折磨我们家族的悲惨厄运就不再会成为毁灭我们的缘由了。
我们知道在大反叛时代——我必须急切地提醒你们注意这段由博学的克莱登爵士(注:厄尔·克莱登为英国之政治家及历史学家。一六〇八年~一六七四年。著有《大反叛时代之历史》)所写就的历史——这座巴斯克维尔庄园是为修果所拥有。不可否认,他是个最狂暴、最邪异而且心中无神的人,他的这些个性显然未经圣徒的洗礼。邻居们也许宽恕了他,但他淫乱残暴的天性使他可鄙的臭名传遍了西部。很凑巧的,这个修果爱上了——他丑恶的感情却被冠以圣洁的名词——巴斯克村附近一个小地主的女儿。然而,那个年轻的少女言行谨慎、纯洁自爱,颇为人称道。她想尽办法逃避他,因为她怕透了他的污名。有一年,圣马可祭日(注:圣马可为圣经中七大天使之一,其祭日为九月二十九日)过后的一天,修果得知少女的父兄不在家,于是带领了五六个与他同样游手好闲、无恶不作的凶狠同伴潜进农场,将她强行抢回庄园
巴斯克维尔的诅咒(2)
修果将她关在庄园楼上的一个房间内,然后与同伴开始每晚惯常的饮酒胡闹作乐。可怜的女孩被楼下传来的一阵阵喧闹、狂歌、叫骂及诅咒声吓得快疯了,因为听说修果·巴斯克维尔喝了酒后的言语恶毒狂暴到极点。终于,在极度的惊恐下,她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矫健的男人都可能做不出来的举动,她利用当时窗外屋檐下南边墙上爬满的长春藤(现在仍爬满在墙上)爬落到地面,然后穿过旷原向家中跑去。她父亲的农场距庄园约有三个里格(注:长度单位,每里格为三英里)距离。
过了一会儿,修果暂时离开了他的客人,想送食物及酒——说不定还有更糟的东西——去给他的掠获物,却发现笼子空了,鸟也飞走了。于是,他像个恶魔般冲下楼,冲进餐厅,跳上大餐桌,顷刻间酒器、餐盘、食物齐飞,他在朋友面前狂呼,誓言他将极尽狂魔之能,必将少女追回来。当这群闹酒者被他的狂暴惊住时,其中一个更邪恶,或者该说比别人喝得更醉的人叫道,他们应该放出大猎犬去追她。因此,修果冲出房子,呼叫仆人给马上鞍,并将猎犬由犬舍中放出,把少女的头巾给猎犬闻了之后,就让它们呼啸着冲入了月光下的旷原。
这时,那群狂闹者都被他快速的行动惊呆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立刻,他们昏乱的神志清醒了,知道是要到旷原上去做什么。于是又喧腾起来,有人找枪,有人呼马,有人再次取酒。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疯狂的神志恢复了意识,于是全部十三个人上马开始追捕。月亮清楚地照在他们头顶,他们并肩快速地向少女回家的必经之路驰去。
他们走了一两英里后,碰到了一个夜牧人,他们凶狂地问他有没有看见他们的猎物。据说,这个人吓坏了,几乎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说他曾看到那个可怜的少女,身后有猎犬追着。“但是我不只看到这些!”他说,“因为在修果·巴斯克维尔骑着他的黑马经过我时,后面不声不响地跟着一只像地狱魔犬般的东西。但愿上帝

0摩斯探案全集4——巴斯克维尔的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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